第十章 嬉皮士：仙童半导体、公司拆分、小型计算机、艺术创造性和社会革命(1961—1968)
大型计算机项目时代
IBM在20世纪60年代爱恨交织的10年中是计算机行业的巨无霸。在1960年推出7000系列晶体管计算机之后，IBM曾占据81%的计算机市场份额。然而市场总体规模不是很大。当时的计算机既笨重又十分昂贵。1960年，IBM 7030计算机的售价是1350万美元，运行的费用更贵，致使只有政府和少数几家大公司才用得起。
但是，IBM已经得到一些赢利丰厚的合同。其中一个便是美国航空公司的自动订票系统。当时，IBM有人注意到航空公司的订票系统与军用的SAGE项目所解决的监控问题十分相似，于是基本上把SAGE用在了航空业中，形成了一个新的叫作SABRE的系统。这是第一个联机交易处理系统。这个系统于1960年首次推出，到1964年已经占据了整个航空订票市场。
此后的3年里，全美的研究人员在计算机基础技术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新进展。1961年，麻省理工学院的费尔南多·柯巴托(Fernando Corbato)创造了第一个可用的分时系统“兼容时分系统”(CTSS)，这使得很多人可以共用一台计算机并远程访问IBM 7090/94。分时概念在学术界和产业中心的推广，大大降低了每个计算机用户的使用成本。接着，通用电气的查尔斯·巴克曼(Charles Bachman)在纽约开发了第一个数据库管理系统“集成数据仓库”(IDS)。AT&T推出了第一个商用调制解调器。麻省理工学院的史蒂夫·拉塞尔(Steve Russell)和其他人在一台PDP–1电脑上运行电脑游戏《星球大战》，这标志着满怀热情的电脑工程师开始把电脑当作一个娱乐工具。
标准、图形和新的编程语言接踵而至。为了把字符符号编码成计算机的数字格式，1963年，一个标准委员会制定了美国信息交换标准代码(ASCII)。同年，麻省理工学院学生伊凡·萨瑟兰(Ivan Sutherland)演示了人机图形通信系统“画板”。这是第一个图形用户界面(GUI)的电脑程序和第一个在二维屏幕上显示三维目标的电脑程序。格奥尔基·凯梅尼(Gyorgy Kemeny)和托马斯·库尔兹(Thomas Kurtz)为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的时分系统发明了BASIC编程语言。
1964年发生了一些里程碑式的事件。IBM推出了System/360 计算机，该机受一个完全成熟的操作系统OS/360的控制。IBM的总架构师基恩·阿姆达尔曾经设计了一系列与软件兼容的计算机，并在一定程度上将其模块化。客户能够随意移植和升级他们的应用软件。这一代机器的处理器和存储器都安装在一个名为“主机”的金属机柜中。而且，“主机”一词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用来称呼这一代计算机了。这最终使应用软件大量生产。
虽然不是军用的计算机，这台计算机却是一项政府合同的产物。1956年1月，两个政府部门发起了一个代号为“伸展”的项目。其中一个是美国国家安全局，它需要处理字符串; 另一个是美国原子能署，它需要做数值计算。终于，在1961年4月，基恩·阿姆达尔研发了新的晶体管计算机，并命名为IBM 7030 ，它能对字符和数字进行编码。在这个项目中，沃纳·巴克霍尔兹(Werner Buchholz)还创造了“字节”(byte)一词，用来代表8个比特。虽然当时IBM 7030只生产了9台，并全部卖给了政府部门和大型研究中心，但IBM 7030为IBM 360机打下了基础，使之成为科研和商用的大型机。
IBM一直是业界的领军者。到1965年，IBM占电子计算机市场份额的65%。它主要的竞争对手是所谓的“7个小矮人”。它们分别是：底特律的宝来公司，主要针对银行业; 纽约的斯巴利·兰德公司(Sperry Rand，即原来的雷明顿·兰德公司，包括 UNIVAC 和ERA)，它仍然依赖军方合同; 明尼阿波利斯的控制数据公司，它从ERA公司衍生而来，一直在处理速度方面优于其竞争对手; 新泽西的霍尼韦尔公司，1955年它在波士顿附近创立，其计算机业务从Datamatic公司购得; 于1953年买下了洛杉矶计算机研究公司的NCR公司，专做银行用计算机; 最后是纽约的大企业集团通用电气和RCA。
其他公司想要跟这些大型机生产商竞争是困难的。1961年9月，马克斯·帕列夫斯基(Max Palevsky)等一群来自帕卡德公司的电脑工程师在洛杉矶组建了科学数据系统(SDS)。他们拿到阿瑟·洛克和罗森瓦尔德(Rosenwald)家族的100万美元投资。罗森瓦尔德是西尔斯·罗巴克(Sears Roebuck)的财富继承人。他们推出的首个24 位的硅芯片计算机是SDS 910。SDS 910基本上属于小型机，意在挑战IBM及其他大型机生产商，他们的第一个客户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SDS 940建成于1966年4月，用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时分系统，该系统项目资金由美国国防先进研究项目署(ARPA)的金尼项目(Project Genie)所提供。
大型计算机的网络时代
把计算机联成网络的种子已经播下。1962年，洛杉矶的“智库”兰德公司(主要为军方做咨询)的员工保罗·巴伦(Paul Baran)提出，分布式计算机网络是在核打击下最不容易受破坏的通信方式，这是冷战时期一个高度敏感的话题。与此同时，麻省理工学院的心理学教授约瑟夫·里克里德(Joseph Licklider)，他曾经是SAGE项目的一名老将，后来成了一名顾问，正在鼓吹计算机网络的威力。接着，在1965年，泰德·尼尔森(Ted Nelson)创造了“超文本”一词，意指文件的不连续导航。
这些年代里，最有影响的创意无不同政府部门密切相关。1958年2月，美国国防部成立了先进研究项目署。短短几年中，该部门为美国计算机工程研究提供了最大比例的科研经费。1962年 10月，ARPA 设立了一个专门的计算机办公室“信息处理技术办公室”(IPTO)。该办公室从麻省理工学院和BBN公司聘请了富有远见的里克里德作为其第一任主任。他在此新职位上，主持了麻省理工学院领先的时分系统“机器辅助认知项目”(MAC)。这个项目开办于1963年7月，致力于人工智能和时分技术研究。马文·明斯基(Marvin Minsky)是实验室主任，约翰·麦卡锡是驻校策划师。柯巴托构思了被称作多元信息和计算服务(MULTICS)的兼容分时系统后继技术，这是麻省理工学院、通用电气和贝尔实验室之间的一个合作项目。
里克里德也把资金分配到旧金山湾区刚刚起步的研究中心：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两者当时都没有设立计算机科学的研究生课程)，以及斯坦福研究所的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的团队。里克里德用部分资金设立了金尼项目，它在西海岸的地位相当于麻省理工学院的MAC项目。该项目于1964年开始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其主要成就是一个公共域时分系统。项目中的几个成员创办了一个叫伯克利(BBC)的计算机公司，并使它的股票成功上市。
恩格尔巴特团队的另一个资金提供者是鲍伯·泰勒(Bob Taylor)所领导的美国航空航天局先进研究和技术办公室。泰勒先是在马里兰的一家国防承包商马丁·马利亚塔公司(Martin Marietta)工作，然后于1961年加入了美国航空航天局。该局感兴趣的是用计算机进行飞行控制和飞行模拟，而不是纯粹“玩数字”。1963年，里克里德在国防部信息处理技术办公室的职位由伊凡·萨瑟兰接替。两年后，萨瑟兰把泰勒从国家航空航天局请到国防部先进研究项目署。泰勒利用先进研究项目署来倡导他的观点。他认为计算机应该有更大的用武之地，而不仅是大规模地快速运算，方法之一就是把它们联成一个网络。
泰勒是美国政府的一个重要人物，他为计算机科学研究的重大项目提供资金。在1966年2月，泰勒启动了先进研究项目署(ARPA)的一个项目来打造一个计算机网络，后该项目被命名为阿帕网(ARPAnet)，它就是互联网的前身。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是威斯·克拉克(Wes Clark)，他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他在麻省理工参与了旋风项目，并于1962年设计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小型计算机LINC。然后，他在圣路易斯州(St Louis)的华盛顿大学(Washington University)提出，不需要让每个节点为自己的主机写各自的软件来实现联网，而是让网络为每个节点配备一台小“网关”电脑(后来称为“路由器”)来负责联网功能，每个节点配置的机器都一样，从而使本地的主机做它该做的事。BBN公司赢得了开发接口信息处理器(IMP)的合同，它其实是霍尼韦尔的DDP–516的一个客户化的版本，也就是第一个路由器。
软件和服务
得克萨斯出现了两家主要的软件公司。第一家软件公司是由罗斯·佩罗(Ross Perot)于1962年创办的电子数据系统公司(EDS)，从而也创造了外包业务。EDS乐于为任何不具备内部资源的大型机客户实现客户软件的安装和使用。第二家公司是由山姆(Sam)和查尔斯·威利(Charles Wyly)于 1963年在南方卫理公会大学校园(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里创办的大学计算公司(后改名为Uccel)，该公司由瑞士的亿万富翁沃尔特·海夫纳(Walter Haefner)投资建成。其产品是磁带管理系统(TMS)。仅10年间，EDS和Uccel就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两家软件公司。
对大多数企业来说，拥有和运行大型计算机的成本令人望而却步，因此，时分技术就变成了一个赚钱的生意。1964年，Tymshare公司在库帕蒂诺(Cupertino)推出了广受欢迎的时分服务。Tymshare也是真正把软件业带进硅谷的公司，它此后还建立了一个电路交换网络，这发生在互联网出现之前。
对于像专业服务这样的“白领”行业和制造业这样的“蓝领”行业而言，计算机对于现有工作职位的影响有着很大的不同。白领职位在减少，特别是财会人员。在商用计算机的早期，计算机用于计算数字的速度比一大帮会计算得还快，它可以每天24小时、每周7天不停地工作。然而，会计们感到幸运的是，那时只有很大的公司才用得起计算机。
制造业应用的历史和中西部密切相关，美国制造业的许多巨头都在这里。他们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保证在生产过程的几个阶段里让物资流转顺畅。我们通常把用于列出一个产品所需全部部件的文件叫作“物料清单”。在中西部，IBM正是第一个试图实现物料清单管理自动化的公司。很多企业都知道日本的“精益制造”，它由丰田公司的大野耐一设计，使工厂的效能得到了大大提高。在1961年，拖拉机制造商凯斯公司(J.I.Case)的约瑟夫·奥利基(Joe Orlicky)在一台IBM RAMAC 305计算机上就运行了这样一个自动化系统。受到启发的IBM的工程师们将此想法推广到一些更为通用的系统上，于是，便出现了一系列新的“物料清单”。1963年是“用料计划清单”(BOMP)，1964年是“用工用料计划”(LAMP)，以及1966年是“生产信息和控制系统”(PICS)。这个领域最后取名为MRP(先是指“材料需求计划”，后来是指“制造资源计划”)。在这里，每一代软件都集成了更多的功能以使工厂生产得到优化。1966年，IBM 被要求与洛克威尔公司(Rockwell)和卡特彼勒公司(Caterpillar)合作，为阿波罗登月工程设计一个“物料清单”系统，结果是产生了信息管理系统(IMS)，这是一个分级式数据库，后来成了IBM的主要软件产品。
计算机产业始于政府合同，基本上是由计算机制造商与研究实验室合作设计计算机供政府使用。然后制造商给计算机取个商业名称，把它作为一个通用机器予以推广，并对大客户进行培训，教给他们计算机可以帮他们做的事。到了20世纪60年代，这种情况有了改变，越来越多的技术指标因企业用户的需求而设置。成功的制造商学会了倾听用户的意见。软件的重要性日益明显。软件代表着应用，这也正是一个用户购买或租用电脑的原因。软件使计算机脱离了通用的趋势，而朝着专业垂直市场的机器发展。垂直市场反过来也增加了对专业软件的需求。
湾区的计算机产业
机器辅助认知项目(MAC)和阿帕网，以及政府资助的麻省理工学院计算机图形和人工智能研究，这些都进一步强化了波士顿地区在全美的领先地位。然而，旧金山湾区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拿到了金尼项目。此时，只有圣何塞，尤其是圣塔克拉拉谷尚无重大的计算机投资。与此同时，计算机产业所关心的依然是东海岸的大金融机构和中西部的制造业基地。除了美国银行以外，湾区没有什么重要的工商业计算机用户。在技术上，硅谷此时依然无足轻重。
湾区的科学
此时的斯坦福大学异常活跃。埃德·金兹顿在继续进行汉森的粒子加速器研究，加速器使用了更强大的调速管(亦即微波)来推进。金兹顿和拉塞尔·瓦里安、西格特·瓦里安兄弟是瓦里安公司的共同创办人。金兹顿仍在斯坦福兼职，并在1952年研制成了10亿电子伏特(1GeV)的粒子加速器Mark III。这是世界上最强有力的加速器，促使建成了斯坦福微波实验室。与此同时，在1951年，皮夫·帕诺夫斯基(Pief Panofsky)离开了伯克利的辐射实验室，他曾在那里设计了最新型的质子加速器。后来，他和金兹顿联手开始了建造更强大的加速器的“M计划”。其结果是产生了斯坦福直线加速器中心(SLAC)。这是世界上最长的直线加速器，并于1962年开始运行。
东海岸的其他研究项目不断移植到斯坦福。其中之一是在1963年，人工智能之父约翰·麦卡锡从麻省理工学院迁到斯坦福大学。而且，他在距离校园几公里之外的山上创办了斯坦福人工智能实验室(SAIL)。该实验室成了机器辅助认知计划(MAC)在西海岸的一个替代品。另一项从东海岸移植过来的研究项目是赫伯特·西蒙的学生埃德·费根鲍姆(Ed Feigenbaum)设计的第一个知识型的“专家”系统——Dendral，它是人工智能在有机化学中的应用。它与西蒙的逻辑理论不同，它针对的是有机化学的特定领域。正如人们倾向于只成为某些领域的专家一样，该项目强调的是领域探索法的重要性，也就是专家用以找到问题解决方法的“经验法则”。此外，在1963年，阿尔·扎法罗尼追随他以前的科学家卡尔·德拉西(Carl Djerassi)，把他们的生物科技先驱Syntex公司从墨西哥城搬到了斯坦福工业园。紧接着，第二年避孕药进入商业应用。
斯坦福大学的发明甚至进入了音乐界。1967年，斯坦福大学一个学习作曲的学生、计算机音乐的先驱人物约翰·乔宁(John Chowning)，用斯坦福人工智能实验室的计算机，发明了调频合成技术，使电子乐器能够模拟交响乐器的声音。20世纪70年代雅马哈公司对之进行改进，制造了电子琴。
在斯坦福研究所，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曾经摆弄过一个电脑鼠标器的原型，这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资助的一个旨在改进人机互动关系项目的一部分。麦卡锡和恩格尔巴特间接地开创了对待计算机能力的两种不同的观点。麦卡锡代表了用智能机器取代人的理念，而恩格尔巴特则代表了机器可以使人变得更聪明，因此可以用机器使人类更加强大的观点。
斯坦福已经形成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科学氛围，并且正在迅速向校园之外的地方扩展。1968年，尼尔斯·雷默斯(Niels Reimers)在斯坦福建立了一个办公室，后来更名为技术许可证办公室(OTL)，专门把斯坦福的发明推销给工业界。到2001年，OTL的收入就超过了10亿美元。
仙童半导体的黄金时代
仙童半导体发展神速，这主要归功于来自中西部的两名新雇员：戴维·塔尔伯特(Dave Talbert)和鲍勃·韦德拉(Bob Widlar)。1963年，韦德拉制造了第一个单片的运算放大器。1964年，塔尔伯特和韦德拉创造了第一个实用的模拟集成电路，从而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应用领域。他们的工作为半导体器件的设计创立了标准。
仙童的另一位独立的天才是弗兰克·万拉斯(Frank Wanlass)，他是来自犹他州的一名工程师，在仙童工作还不到两年，但彻底改变了半导体工业的面貌。1963年，他发明了制造互补性金属氧化物半导体集成电路(CMOS)的新技术。金属氧化物半导体(MOS)元件由三层构成：一个导电极(金属)，一个绝缘的衬底(一般为玻璃)和一层半导体(一般为硅)。根据半导体所掺杂的是电子(p型结)还是孔穴(n型结)，MOS电路可以是nMOS或pMOS。CMOS以适当的方式把这两种电路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互补对称电路，大大降低了工作电流。由于有了CMOS，MOS电路有了低功耗、低发热和高密度的优点，从而使数百个晶体管得以被压缩进单个芯片，并最终用于数字手表和袖珍式计算器中。后来，万拉斯于1963年12月从仙童辞职，去了通用微电子公司(GMe)，1964年在那里完成了第一批MOS电路产品，比仙童早了几个月。仅一年之后，万拉斯再次辞职去了东海岸，后来又回到他的故乡犹他州。由于万拉斯像蜜蜂般地迁徙，以及他愿意像给花授粉一样传授自己的知识，CMOS技术最终得以传播开来。
MOS电路的主要客户最初是美国国家安全局和国家航空航天局这样的政府单位。李·鲍瑟尔(Lee Boysel)是一名来自密歇根的年轻物理学家，他在圣塔莫尼卡(Santa Monica)的道格拉斯飞机公司(Douglas Aircraft)工作。1964年，鲍瑟尔遇见了万拉斯，并学习了MOS技术。1965年，鲍瑟尔到了IBM 在阿拉巴马州的实验室，并将 MOS 技术加以应用。1966年，仙童半导体从IBM把鲍瑟尔请来成立MOS小组。鲍瑟尔完善了四步时钟技术，创造了集成度很高的MOS电路。1967年，当时还很少有计算机使用晶体管作为存储器，鲍瑟尔却证明了他能够使用MOS技术制造出整台计算机。
最后是另外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天才费德里科·法金(Federico Faggin)。他1968年来到位于帕洛阿图的仙童半导体实验室。法金发明了硅门MOS晶体管。硅制门控电路比普通的铝制门控电路更快、更小、更省电。如果触点和门都用硅来制成，制造工艺会简单些。正是这项发明使芯片的集成度——一个芯片中可以封装的晶体管的数量，得以呈指数式的增长。紧接着，1968年10月，仙童半导体推出了第一个硅门集成电路。
仙童半导体公司在商业上并不出色。在诺伊斯的松散管理下，公司基本上是由市场人员在运作。于是，竞争者很快赶了上来。终于，在1967年，仙童半导体公司公布了它的第一次亏损。
半导体产业圈
从斯坦福到圣何塞散布着的半导体公司，几乎都可以追根溯源到仙童半导体公司，具体介绍如下。
Amelco(泰利达的一个分部)，由包括让·霍尔尼在内的原仙童半导体公司的3个发起人于1961年共同创办。它开发了最早的模拟集成电路之一。
Molectro，由原仙童半导体公司的詹姆斯·纳尔(James Nall)于1962年创办。1965年，他聘用了仙童半导体公司的两名天才——鲍勃·韦德拉(Bob Widlar)和戴维·塔尔伯特(Dave Talbert)。该公司于1967年被东海岸的国家半导体公司兼并。国家半导体公司从仙童半导体公司“挖走”了很多人才，著名的有查理·斯波克(Charlie Sporck)、皮埃尔·拉蒙德(Pierre Lamond)、唐·瓦伦丁、弗洛伊德·克瓦米(Floyd Kwamie)和瑞吉斯·麦克肯纳(Regis McKenna)。国家半导体公司于1968年搬到了圣塔克拉拉。
通用微电子公司，由仙童半导体公司的工程师唐·法里纳(Don Farina)和菲尔·弗格森(Phil Ferguson)于1963年创办。它于1965年开发了第一个商用的MOS集成电路，并用于Victor 3900计算器，最后在1966年被费城的飞歌公司并购(该公司此后又被福特汽车兼并)。
应用材料技术公司(AMT)，由迈克·麦克尼利(Mike McNeilly)于1967年创办。
电子阵列公司(Electronic Arrays)，由吉姆·麦克木伦(Jim Mcmullen)于1967年创办。
Intersil公司，由让·霍尔尼于1967年创办，生产电子表用的低功耗CMOS电路(由一家瑞士手表制造商投资)。
Monolithic存储器公司，由仙童半导体公司的工程师齐弗·德罗里(Zeev Drori)在1968年创办。
仙童半导体公司所产生的“衍生”现象，与之前的联邦电报公司十分相似。事实上，设在圣塔克拉拉谷之外的半导体公司只有得州仪器、摩托罗拉和RCA。它们没有像仙童半导体公司衍生效应那样的“家族关系”。湾区的独到之处是鼓励工程师把创意扩展到雇主公司之外，在已经成功的企业之上继续创新。
本地衍生公司组成的广泛的血缘关系造就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制造业群体。物竞天择的达尔文主义与互利共存的合作关系在这里水乳交融。正是这种奇妙的竞争和合作的结合，才使半导体技术得以取得飞速进步。初创公司精心守护着他们的行业秘密，但同时又很清楚谁在做什么，只要时机有利，就毫不犹豫地联手合作。
从整体来说，公司容易诞生也容易消亡的体制是高度灵活的，因而能够适应快速变化的情况。这个体制以相互关联的专业技术对一个复杂的技术进行“代谢”。这个体制展现了一种在反应互动中集体学习的形式。实际上，网络作为一个整体形成了一个有效的有机体，就像生物的有机体系一样，具备适应、进化、再生、代谢和学习的能力。说硅谷的公司共享知识，此话并非真实。它们其实对技术秘密高度敏感，但是作为一个整体，产业网络通过员工的流动和盟友关系的迅速瓦解来分享行业秘密。
1965年，戈登·摩尔曾经预言，电脑的处理能力每12个月会增加1倍(后来修正为18个月)，这就是后来著名的“摩尔定律”。半导体产业正在向着更强的能力、更小的尺寸和更低的价格飞速进步。
军方赞助者
军方在产业培育过程中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新技术过于昂贵，而且不稳定，不适合通用市场。军方是惟一愿意做新技术试验而又不讲价钱的买家。在促使美国政府投资科研方面，冷战甚至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更有推动力。全球情报和通信变得比武器本身更为重要。这些通信系统都是用微波器件制成，而微波是湾区的特长所在。美国政府既是一个慷慨大方、不求回报的风险投资家(甚至不要求产权)，又是一个廉价的试验场。1965年，惠普雇佣了大约9000人，仙童半导体有10 000人，洛克希德火箭分部有28 000人。由此可见，国防工业仍然占支配地位。
在通信技术领域，数字信号处理技术由于军方的需求应运而生。1964年，席尔瓦尼亚电子防务实验室(EDL)主任、斯坦福校友比尔·佩里(Bill Perry)带着他的大部分人马在帕洛阿图建立了电磁系统实验室(ESL)。他和斯坦福大学合作，从事电子情报系统和通信的研究，跟他以前的雇主直接进行竞争。他的想法是把计算机嵌入这些系统中，把信号转换成0和1的数字流。ESL成了数字信号处理领域的先驱。这项技术最初是用于由巴德·维伦(Bud Wheelon)设计的新的侦察卫星系统。维伦是佩里在斯坦福的同学，1962年被任命为中央情报局科学情报室主任。
ESL不仅在技术上，而且在员工报酬上也有创新。佩里的意图是复制惠普的企业文化，而事实上他比惠普做得更好。惠普只是给管理层股票，ESL是第一个把股票授予每个员工的公司。佩里后来还在比尔·克林顿总统手下当过国防部长。
对集成电路的一个重要的推动力来自美国航空航天局的阿波罗载人登月计划。美国航空航天局一直使用模拟计算机，但是为这次在1961年8月进行的阿波罗计划，它们要求麻省理工学院的仪器试验室建造一台数字计算机。阿波罗导航计算机(AGC)是第一台使用集成电路的计算机。它要用4000多片仙童半导体公司的集成电路，这占了全球集成电路市场相当大的比重。1964年，当美国航空航天局转而采用飞歌公司的集成电路时，飞歌就成了半导体行业的巨人，并且收购了通用微电子公司。
半导体的兴起也为电子发烧友创造了肥沃的土壤。Halted Specialties公司成了硅谷第一家电子超市，它于1963年在圣塔克拉拉开设，开始销售电子器件和仪器。
在微波电子时代曾经风云一时的公司，几乎没有一家能够成功转型进入集成电路时代。主角已然改变，不变的是大学、产业和军方合作的模式。
半导体之外的其他科技公司
除了半导体以外，其他科技公司也开始茁壮成长。1958年，华尔街投资银行家劳伦斯·斯比特斯(Laurence Spitters)来到旧金山加入了安派克斯公司。接着，在1961年，他在圣塔克拉拉创办了Memorex公司。他从安派克斯带走了3 名工程师，去制造高精度的磁带，这种磁带也可以用于数据存储。在海湾的另一边，伯克利并非只是学生闹事和试验兴奋剂的地方。1965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罗特费·扎德(Lotfi Zadeh)发明了模糊逻辑。曾经是安派克斯工程师的雷·杜比于1965年在英国创办了杜比试验室，后于1976年迁到旧金山。新的投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出现，有名的有由威廉·德雷珀和保罗·韦瑟斯在1964年创建的萨特·希尔风险投资公司等。
更人性化的电脑
计算机正在变得越来越便宜，这是一个大趋势。1965年，波士顿的DEC推出了小型机PDP–8，它用的是集成电路。PDP–8由戈登·贝尔(Gordon Bell)和埃德森·德·卡斯特罗(Edson de Castro)设计，比IBM的机器要小得多也便宜得多，只卖16 000美元。这个机器的成功，使得波士顿128号公路地区在计算机创新方面成了硅谷的对手。DEC派生了数个公司，著名的有Data General公司，1969年由埃德森·德·卡斯特罗创办，埃德森·德·卡斯特罗也是PDP–8机器的主要设计者。该公司的Nova计算机采用了精致的架构，使一个电路板能够装一台16位的机器，并只有一个指令格式，各位元都有一定的含义。在此，还有为大多数美国人所不知的一项创新：1965年意大利电脑制造商奥利维蒂推出过一台低价格、可编程的台式计算机P101。
计算机小型化的竞赛之冠是得州仪器的杰克·基尔比在1967年开发的第一台手持式数字计算器。计算机正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便宜。然而，仍然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一台计算机，知道如何操作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拥有一台计算机的梦想对很多人来说仍然是遥不可及。1966年，全美有2623台计算机，其中1967台为国防部所有。集成电路自1958年就开始生产了，但是直到1965年，只被很少几种计算机采用。
惠普公司仍然集中精力于仪器行业。惠普进入计算机(产于1966年11月的HP2116 A使用了集成电路)、台式计算器(1968年的9100 A)和手持式计算器(1972年的HP–35)的领域，只是仪器业务的自然升级而已。2116 A型计算机以“仪用电脑”的名义销售，声称可以与20多种科学仪器连接。它是由来自数据系统公司的工程师们设计的，这是一家位于底特律的公司，1964年被惠普收购。数据系统公司已经推出一款计算机DSI 1000。尽管是非正式的无心之举，但这却成了硅谷计算机产业的开端。
计算机变得更加便宜，但是仍然难以操作。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Nicholas Negroponte)以前是一位建筑师，对计算机辅助设计深具远见，1967年，他创立了麻省理工学院建筑机器团队以改进人机互动。他同斯坦福研究所的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的团队有着相同的目标。此外，于1946年加入麻省理工学院建筑规划学院的美术家格奥尔基·凯佩斯(Gyorgy Kepes)，在1967年创办了麻省理工学院先进视觉研究中心，该中心成了一个让艺术家熟悉计算机科技的地方。
让计算机讲人的语言这一幻想很快就被抛弃了，但是在计算机帮助下把人类的一种语言翻译成另外一种语言，仍然大有希望，毕竟发明计算机就是用来解码加密的信息的。匈牙利出生的彼得·托马(Peter Toma)于1958年受聘于乔治城大学的机器翻译团队，他耗时10年来改进他的俄英机器翻译软件，直到1964年首次在一台 IBM/360 计算机上演示他的SYSTRAN软件。自动语言处理顾问委员会(ALPAC)1966年的报告并不鼓励美国继续在这方面投资。这使托马被迫到德国去完成他的计划。在1968年，他回到加利福尼亚，创建了语言自动翻译系统和电子通信公司(LATSEC)。后来在冷战的高峰期，SYSTRAN出售给军方使用。
不为大众和媒体所知的是，斯坦福正在进行电子辅助学习的一项重要实验。两位心理学教授帕特里克·萨佩斯(Patrick Suppes)和理查德·阿特金森(Richard Atkinson)制作了一个基于计算机的教学课程，用于给低收入家庭的子女授课。萨佩斯成了电子辅助学习的开创者，他鼓励在这一领域创办本地的新公司。
激光
激光技术是另一项在湾区蓬勃发展的高科技产业。斯坦福大学毕业生泰德·梅曼(Ted Maiman)在洛杉矶的休斯研究实验室工作，他在1960年5月演示了第一个激光器。这超越了影响较大的几位研究员，如哥伦比亚大学的查尔斯·唐奈斯(Charles Townes)和贝尔实验室的阿瑟·舒瓦罗(Arthur Schawlow)，更不用说激光的发明者戈登·古尔德(Gordon Gould)，古尔德当时已经从哥伦比亚大学转到技术研究集团(TRG)。古尔德在1959年创造了“激光”这个名词。舒瓦罗则于1961年加入了斯坦福大学的微波实验室。
尤金·沃森(Eugene Watson)和厄尔·贝尔(Earl Bell)在20世纪50年代曾在瓦里安公司工作过，在那里，赫伯·德怀特(Herb Dwight)曾经领导制造第一台实用氦氖激光器的项目。为了使这项发明商业化，德怀特和贝尔在山景城创办了光谱物理公司(Spectra-Physics)，这是世界上第一家激光器初创公司。1962年，他们聘用沃森为销售经理。因为全球的实验室都想尝试这项新技术，公司的销售收入也直线上升。沃森和光谱物理公司的青年科学家詹姆斯·霍巴特(James Hobart)在斯坦福工业园开办了Coherent辐射实验室。他们聘用了光谱物理公司的工程师，商业化生产了多种高性能的激光器(贝尔实验室的二氧化碳激光器和光谱物理公司的离子激光器)。光谱物理公司的另一个衍生公司是桑尼维尔的Chromatix公司。光谱物理公司再接再厉，于1974年制造了第一台条形码阅读器，这种条形码阅读器后来被各类商店广泛使用。
激光器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发明。因为没有任何发明能像它一样迅速融入社会，并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无处不在。激光的应用遍及条码阅读器、光盘阅读器、切割和焊接、全息摄影和精密手术等多个领域。
文化和社会
旧金山的文化人无需太关心计算机。艺术正在背道而驰，走向原始、荒诞和刺激的表现形式。它们对感官的冲击是全面的。1959年，舞蹈家和哑剧艺术家朗·戴维斯(Ron Davis)创办了R.G.戴维斯哑剧工作室和剧团，人称旧金山哑剧团。因受意大利喜剧作品启发，它专门演出反体制的哑笑剧。1961年，布鲁斯·贝列(Bruce Baillie)和密尔德雷德·奇克·斯特朗兹(Mildred Chick Strands)创立了旧金山电影馆，并开始上演实验影片和录影。布鲁斯·贝列同时还开办了艺术家合作经营的峡谷影院，通过影院来分销电影(这比乔纳斯·米卡斯(Jonas Mekas)在纽约创办的名气更大的电影制片人合作社还早一年)。作曲家莫顿·萨伯尼克(Morton Subotnick)和拉蒙·森德(Ramon Sender)在旧金山创建了磁带音乐中心以培育先锋派音乐。鲍琳·奥利维罗斯(Pauline Oliveros)的达达派室内音乐和特里·拉里(Terry Riley)的重复模式跟古典音乐几乎毫不相干。萨伯尼克则沉迷于混乱的实景电子音乐之中，这要感谢伯克利的发烧友唐·布奇拉(Don Buchla)，因为他在1963年造出了第一台电子音乐合成器。
湾区的实验音乐再次成为另类生活方式的代表，也成了一种离经叛道的创新手段。与欧洲和东海岸的情形不同，在那里听众主要是精英人士和音乐专才，在旧金山，实验音乐则触及广泛而多元化的听众。它仍然体现那种离经叛道、特立独行、漠视规则和传统的精神。迈克尔·墨菲(Michael Murphy)原来是斯坦福大学的学生，他曾在印度坐禅两年; 1962年，他在大南方岬(Big Sur)开办了埃萨林治疗研究所，倡导东西方哲学的结合以及精神治疗法。得名于阿尔多斯·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演讲，埃萨林疗法成了“人类潜能运动”的中心。其基本想法是：人类还未充分意识到自身的潜能，而这种潜能可以带给人们更好的生活。
视觉艺术在东湾找到了天堂。彼特·沃尔科斯(Peter Voulkos)曾经把抽象表现主义的美学运用于陶土雕塑，从而发起了“放克美术”运动(Funk)，他于1959年搬到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而位于伯克利和萨克拉门多之间的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UC Davis成了一个主要的美术中心。早在沃霍尔(Warhol)的流行艺术在纽约成名之前，韦恩·蒂埃博(Wayne Thiebaud)率先在这里搞起了流行艺术。陶艺家罗伯特·阿涅森(Robert Arneson)成了放克美学在本地的领军人物。威廉·怀利(William Wiley)在1963年进入戴维斯，他把放克流派扩展到了绘画界。罗伊·德·福雷斯特(Roy De Forest)于1965年加入了戴维斯分校教员的行列。戴维斯分校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要算是韦恩·席鲍德的助手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了，他涉足各种各样的媒介(摄影、霓虹灯光、录影、版画复制、雕塑、表演)，还进行了跨领域的艺术实践。在此期间，1963年5月，圣何塞州立大学第一次向公众展示了计算机艺术，组织者是乔安·索格伦(Joan Shogren)，他运用“艺术”的原理对一台计算机进行了编程。
湾区还发生了意义更为重大的事情。1964年，马里奥·萨维奥(Mario Savio)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首倡“言论自由运动”，这也是学生大动乱的第一个主要事件，12月的“斯普劳尔(Sproul)大堂静坐”使整个事件达到高潮，事件中有768名抗议者被捕。该运动最终引发全美乃至西欧大规模的学生示威和骚乱。同时，在南湾，肯·凯西组织了“快乐的恶作剧者”，这是一群年轻的有怪癖的人，他们乘坐一辆“魔幻巴士”周游全美，他们住在拉洪达(La Honda)的一个公社里，做迷幻药物实验。
1965年，文化世界变得更加活跃。旧金山哑剧团的朗·戴维斯发表了论文《游击剧场》。本·雅各佩蒂(Ben Jacopetti)创办了开放剧院，为伯克利实验艺术基金的多媒体表演提供平台。家狗制作(Family Dog Production)组织了首届嬉皮士节。当局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青年文化征服了该地区，尤其以海特-阿什布瑞区(Haight-Ashbury)为甚。消息不胫而走，遍及全美，大批青年人被旧金山湾区这种放纵与宽容的社会氛围所吸引。
到了1966年，媒体已无法忽视这种现象。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组织了“旅行狂欢节”，对肯·凯西的“药物测试”(Acid Test)晚会、雅各佩蒂的“开放剧院”、桑德的磁带音乐中心和摇滚乐队进行了实地考察。杰弗逊飞机(Jefferson Airplane)和感恩的死者(Grateful Dead)摇滚乐队使得一种新的音乐形式——迷幻摇滚大为流行，这种音乐因迷幻药的激发而产生。威利·布朗(Willie Brown)组成了艺术家解放阵线，总部设在霍华德大街旧金山哑剧团的顶楼。一个地下的合作期刊《旧金山神谕》的第一期出版了。艾米特·格罗根(Emmett Grogan)和哑剧团的成员成立了“挖掘者”组织，这是一个由即兴演员和活动家们组成的群体，他们的舞台是海特-阿什布瑞区的街头和公园，他们的梦想是创造一个“自由城”。嬉皮士们的第一届“爱之夏”音乐节包括三天的药物测试晚会和感恩的死者摇滚乐队的表演。
同性恋组织在1965年元旦组织了一次广受欢迎的狂欢节舞会。同性恋间接地得益于嬉皮士现象。尤里卡谷(Eureka)是海特-阿什布瑞街区以南的一个保守的中产阶级社区，那里的人们不喜欢仅在几条街以外的地方举办的疯狂活动，因此很多家庭选择离开此地搬到市郊去，尤里卡因此变成了一座废城。于是在外地不受欢迎的同性恋伴侣来到了这里，他们以便宜的价格获得维多利亚式的宅院并加以装修。这个社区很快就因其主街卡斯特罗街而出名。
药物、言论自由、实验音乐、非婚性行为和同性恋，这些都是湾区反传统文化及向社会政治规范进行挑战的主要成分。这也就是科学家和发烧友们今后在其中奋斗的文化环境。
到20世纪60年代末，旧金山的艺术界依然与科技渐行渐远，向着自然和人文的方向发展。1967年1月，在金门公园举行了反主流文化集会“Human Be-In”，海滨小镇蒙特利举办了第一届摇滚音乐节，约翰·莱恩(John Lion)开办了神奇剧场(Magic Theatre)。1968年，斯图尔特·布兰德出版了首期《全球概览》，这是一种另类的黄页，列出嬉皮士生活方式所用的各种产品目录，以及各种反传统文化主题的文章。奇普·劳德(Chip Lord)建立了“蚂蚁农场”以倡导先锋派的建筑和设计。
全美媒体在旧金山疯狂报道荒诞不经的青年反传统文化，全世界数百万青年人起而效尤。整个嬉皮士现象与湾区对计算机科学炽热的兴趣和湾区半导体产业的成长并驾齐驱。印度音乐家阿里·阿巴·汗(Ali Akbar Khan)于1967年在伯克利创办了阿里·阿巴音乐学院，教授和传播印度古典音乐。这在反叛的青年一族中越来越受欢迎，就像来自印度和远东的其他任何东西一样。
与此同时，旧金山和圣何塞之间产生了很多新的居民区。人口稀少的湾区培育了一种新的都市模式，这种模式与曼哈顿摩天大楼造成的那种人口稠密的生活模式完全不同。旧金山以南有着充足的土地，所以无须建造高楼。地震的危险也使得都市景观变成一望无际的低层建筑群，而没有特定的中心，社区呈水平分布。中心广场消失了，甚至主街和百老汇大街(大多数美国城镇地图中都有的两条主要街道)也不见了。旧金山被称为“城市”，是因为硅谷的那些城镇都算不上城市。
对硅谷而言，1965年发生的最重要的事件之一，在本质上与技术无关。1965年的移民法案大幅提高了各国的移民配额，允许具备稀缺技能(如软件或硬件工程)的人才移民。例如，在1965年，只有47 名科学家移民来自中国台湾，而在1967年，这个数字是1321名。这一移民法促进了从欧洲特别是从远东到硅谷的人才流动，这一点对后来硅谷的科技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